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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沈从文故里,到早岗苗寨




 

 从沈从文故里,到早岗苗寨
 

  孙 勇
 
 
  (一)
 
  走出凤凰古城,我回头眺望远去的沱江流水。
 
  沱江两岸晨雾里的吊脚楼,华美撩人的夜生活,对于我这个在湘西生活了多年的湘客,已经不那么稀罕。拽我脚步的,也是深感遗憾的,是青石板路深处,那座据说并不是很宽大的院落。
 
  昨夜子时,沱江岸上的酒吧歌楼还在噪腾,来自四面八方的游客,还在不停地稀罕凤凰的好。我挤出来来往往的人群,绕过穿着苗族服饰摆造型的凤凰的过客,朝小巷深处走去。
 
  灯光越来越暗,青石板越来越不平坦,周围的环境也越来越安静,小巷在黑暗中似乎伸了一个懒腰后又睡着了。说是五十米左右就到沈从文先生故居,怎么走了那么多木板拥挤成的门面房,还不见那座文人的院落?
 
  店铺的灯火越来越稀疏,再走,黑,在小巷的深处歪着嘴呲着牙。继续往前走,前面是黑中的更黑。黑暗中,《苗疆蛊事》里的沱江水妖爬上岸,那条以蛇为附体的水妖,似乎就在小巷深处等我,我被黑中的更黑生吞下去又吐了出来,很遗憾,最终我还是没有看到沈从文先生的故居。
 
  山上的树木终于捂住了沱江及两岸的吊脚楼,却捂不住《边城》里那个可敬可爱的老船夫,那个纯洁得如同清凉沱江水的翠翠姑娘,还有那只喜欢沱江流水的小黄狗,那条唯一的过河工具乌篷船。
 
  (二)
 
  导游交代,在进入苗人谷寨门之前,要按照要求回答“土匪”的盘问,否则,就进不了苗人谷。
 
  原本简单的对话突然有变,看寨门的一个“土匪”说我们没有对上正确的暗号。“土匪”群情激愤,不停地挥舞手中的砍刀冲进人群,直接抢走了一个女驴友,导游懵了,我们慌了,老人孩子被吓傻了。哪里出了差错?是游戏还是遇见了真土匪?
 
  “咚—咚—咚—”
 
  三声携带着苗人火药味的鼓响,把苗人谷悬崖峭壁上的石头摇晃了下来。这三声鼓响,在山谷回响的同时,也重重地敲伤了游客的胆量。导游率先从慌乱中回过神儿来,一脸怒容正要与“土匪”理论,那个看寨门的“土匪”拱手发出邀请,说请苗家的贵客进入苗人谷,放行!原来,“土匪戏班子”为了烘托气氛,渲染或突出主题,增加了游戏的刺激性。
 
  苗人谷是苗人生存状态的具体体现,这个古老的民族,在蚩尤部落被炎黄部落打败后,不得不脱离黄河文明一路南下,尤其被官府招安不忍屈服,暗藏在这深山老林中,度日艰难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了的。
 
  一脚踏进苗人谷,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。就像那年入驻侗乡山寨,由于不适应地理气候我浑身长满疥疮,奇痒难忍,经过三个月的药物治疗才得以康复。很难想象,当年苗民由中原入驻湘西十万大山腹地,不适应潮湿的地理环境,又没有科学技术支撑,他们怎么生存下来。
 
  正对着苗人谷寨门的悬崖峭壁上,是一个天然的守门城堡,想进入城堡只有一个办法,那就是要经过一翻攀岩挂壁的爬行,土制的军用物资,都是由苗人捆扎在腰间负重攀爬运送到城堡。这个城堡居高临下,易守难攻,虽然明清政府人多武器先进,最终没有征服苗人的坚强意志而妥协,直到凤凰古城和芙蓉镇被人们发现,这一支生苗才知道政府的好,才走出苗人谷,才与山外的安详繁华链接,也才有了合法的身份以及身份证明。
 
  导游阿细说自从祖先南下,就与中原文明结下了仇恨,朝代更迭,苗人从不与官府打交道,为了躲避官府的追杀,苗人向更深的山沟不断迁徙,由于连年与官府对抗打仗,苗人对三样东西特别重视,那就是女人、银子和鼓。女人是用来生孩子的,生孩子越多,苗人的武装基础力量就越有保障;银子是试毒工具,最大限度地避免了食物中毒,银饰还可以为产后的妇女养生;鼓是消息传递的信号,及时通知战斗准备或鼓舞士气。
 
  站在城堡下面向苗人谷望去,宽阔的洞穴,一河能当镜子照的清泉水迎面流淌,传说中的苗人妇女头像,就是穿过洞穴由自然山体勾勒出来的巨大光束所形成,那惟妙惟肖的人体侧面头像,头帕及耳饰,以及高高的鼻梁、鼻尖,随着脚步的移动,角度不同,会变幻出胖瘦不同的人体头像,难道大自然早就晓得苗人会走进苗人谷,而提前用阳光为苗人准备了一尊由大山绘制的苗人妇女头像?

 
  (三)
 
  站在早岗苗寨的演技场上,上刀山下火海的“刀山”就竖立在我的眼前。可惜我来的不是时候,没有亲眼目睹苗巫师踩着锋利的刀刃爬刀山的精彩时刻,但从一把把捆绑在高耸入云刀杆上的钢刀,可以感受到现场气氛的紧张情绪与激扬喝彩。
 
  演技场被石头与细瓦层层叠叠包围着,周围的房屋,由山沟底部,成40度左右的锐角向山坡铺展开去,那错落的韵致,如同苗家妹子抛向天空的蓝中漂白的头帕。细细品味,咿咿呀呀的苗疆山歌,顺着石缝瓦面,由弱到强,最终汇流成杨天解舞剧组曲,在我耳畔回响。
 
  这个由末代苗王统治的早岗,这个被称作最后的苗寨的生苗村寨,给人的想象空间太大了。她的神秘与神奇,不光她有瑰丽多彩的苗族挑花、刺绣、织锦、蜡染,还有她的能歌善舞,更加吸引我的,应该是传说中的赶尸和养蛊。
 
  关于赶尸,香港电影有不少的戏剧性描述,只当是游戏。观看了由苗人编导的《巫傩神歌》歌舞,特别是赶尸一场戏,当舞蹈演员用肢体语言真情诠释招尸还乡的场面出现在舞台上,演员的精彩演绎加上背景音乐的渲染,一下子就把观众的情绪推向高峰。那是苗人把自己的孩子交给抗战领袖,期望抗战胜利后把孩子们送还寨子,可是,这些孩子在战斗中全部牺牲,当这位抗战领袖把消息传递给苗寨人民时,苗人震惊了,他们把抗战领袖痛打了一顿后,和抗战领袖一起来到战场上,并由苗巫师施法,一路摇晃着铜铃叮叮当当,赶着尸体回到苗寨。特别是再现战斗打响后的声像光影效果,苗寨的孩子们冲锋陷阵勇往直前的那股精神劲头,紧接着一个一个壮烈牺牲栽倒在舞台上的舞蹈场景,真的是震撼了我,情绪严重失控,我激动得捂着嘴巴嚎哭起来。
 
  传说中的龙老兰是苗族养蛊人之一,她用了六十多年的时间研制苗蛊,精心培养出金蚕蛊。这个龙老兰,虽然成功培养出了苗人的制胜法宝,却没有命运享受金蚕蛊的威力,一旦成名成就,身体也随之枯萎。她的外孙陆佐,无心插柳柳成荫,金黄透明又招人喜爱的小精灵——金蚕蛊,为陆佐及心怀光明的人们,带来了许多不可能实现的可能性。
 
  早岗苗寨,已经被商业污染了。本来清静的石头墙、细瓦房、青石板路面的村貌,笼罩在一片嘈杂的商业叫卖声中。让我眼前一亮的,是在所谓的苗王家里,我们一边品尝腊肉、米酒,一边与苗人互动对歌的场景,那一刻,我似乎走进了杨天解的舞剧《边城》交响乐组曲,无论情绪还是身体,在与苗人互动的欢声笑语中,得到了一次原始的也叫原生态的,带着深绿色苔藓味道的阳光的洗礼。
 

   

    孙勇,河南省散文学会副秘书长。出版个人专著多部,作品散见全国各级报刊。散文《访海》荣获中国散文学会主办的第二届“岱山杯”海洋文学大赛第一名一等奖;散文《老院儿》荣获第十二届全国青少年冰心文学大赛教师组一等奖和辅导一等奖;散文、散文诗合集《别挡住我的阳光》荣获郑州市第十二届“五个一工程”文学艺术优秀成果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