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前位置:首页 > 文化

百花文学——跪拜在妈妈坟前



作者家乡的中原荷花博览园

跪拜在妈妈坟前
孟庆国
    今天,2020年12月4日,农历庚子年10月20,是我妈妈去世百天祭日。100天前的8月28日,农历7月初10下午4时18分,我可爱的妈妈,在我们三兄妹和几个孩子恋恋不舍的注视下,撕心裂肺的呼喊中,微弱的心脏停止了跳动,永远地离开了我们。按民风乡俗,百日是大祭。昨天晚上,我乘高铁从郑州赶到邓州,今天上午,同外甥女小焕俩口子一起,回老家给妈妈致百日祭奠。
 
  转眼,母亲离开我们已经百日,这世上我最亲近最贴心最敬重的人己沉睡地下,只留下荒丘一冢。亲人已故阴阳隔,世上我再无亲娘。当鞭炮炸响,火纸点燃,我跪拜在妈妈坟前,往事今生涌上心头,禁不住失声痛咽,思绪万千……
 
  跪拜在妈妈坟前,失母之痛令我肝肠寸断。
 
  在我心中,妈妈就是一座山,她平凡的一生中所给予我的母爱,留下的懿德风范,深深地融入我的血脉之中,刻骨铭心,难以忘怀。妈妈生于1935年农历2月16,娘家是离我们家十多里地的张林镇天桥村。从我记事起,天桥是我常去的地方,在外婆家,我这个"小客娃"受到一家人的呵护和喜爱。妈妈兄妹6人,她是老大,从小没上过学,小小年级就帮着操持家务,照顾弟妹。田间耕作、纺线织布、做鞋缝衣、做饭洗涮……农家一应农活家务,没有她没干过、不会干的。20岁嫁到孟家,生养我和弟弟、妹妹三个孩子。我父亲兄弟五个,他排行老三。大伯建国前参军,参加过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,1958年作为10万转业官兵的一员,随王震将军挺进东北,开发北大荒。二伯和两个叔叔成人后先后追随大伯去了黑龙江,分别在牡丹江市和八五三农场工作安家,老家就留下我父亲一人"守老营" .在我印象中,父亲在家中是一家之主,年轻时当生产队长,队里的所有事情靠他安排,事多活重,实行包产到户后,在家种地、做生意,是个精明能干的人,但从没有也不会干家务活。一家老小的吃穿用度,一应杂务全靠我母亲一人操持。我清楚地记得小时候家里的场景:院外是猪圈,院内喂着羊和鸡鸭,四处露风的室内支着纺车、织布机。无论冬夏寒暑,母亲白天到生产队干活,还要操持一家人一日三餐和喂养牲畜;晚上就在昏暗的煤油灯下,纺线、织布、纳鞋底、糊鞋帮,一家人穿的衣服和布鞋,都是母亲一针一线纺出来,织出来,纳出来的。夏天还好受些,滴水成冰的严冬寒夜,纺车扇起的风呼呼吹着,妈的手脚都生了冻疮,又红又肿。妈纺线、织布或做针线活时,我就在灯下读书、写作业。弟弟和妹妹也都依偎在妈妈身边,妈妈一边干活,一边和我们说话,讲些从戏文里听来的励志故事。多少个夜晚,是妈妈纺车的吱吱声和织机的咔咔声伴我入眠。那时候我们那一带农村很穷,不少人家吃了上顿没下顿,青黄不接时地里的野菜、能吃的庄稼叶秧等都被用来充饥,红薯是一日三餐的主食。我家由于母亲的勤劳和精打细算,日子还算过得去,没让我们挨饿受冻。后来,生产队办了机房,安了几台织绸机,给县丝织厂代工织绸匹,供外贸出口,赚取加工费。妈妈和同村的残疾军人王建堂大爷一起,负责技术要求很高的"刷经"工序,就是给做"经"的丝线刷上浆糊凉干。浆糊用洗去面筋的小麦粉做成,洗的面筋归我家所有,妈就常把面筋和白面、红薯面掺和在一起,使劲揉搓成面团,给我们擀面条、烙饼吃,这成了我们家常吃的美食。"刷经"必须在太阳光下干活,随刷随干,炎炎烈日下,妈妈手握经刷,沿着十几米长的"丝经"来往奔跑,累得汗流浃背。几十年过去了,妈妈在油灯下纺线织布,在烈日下"刷经"奔跑的情景清晰地印在我脑海中。妈妈的一生,是与贫穷和苦难拼命抗争的一生,是为家庭和子女们无怨无悔奉献的一生。苦难的童年和学生时代,妈妈的吃苦勤劳和刚强,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我,使我从小立志,靠学习和奋斗改变命运,创造幸福人生。今天,慈母永远离开了我们,但她的音容笑貌每天都萦绕在我的眼前,出现在我的梦中。今天来坟前为妈妈致祭百日,我有多少话想与地下的妈妈诉说呀?深深的怀念怎不令我悲伤万分,泪如泉涌!

 

作者与母亲一起生活过的新居
 
  跪拜在妈妈坟前,反哺母恩的缺失令我深感愧疚。
 
  我生于1954年12月,我的学生时代,是在老家度过的。那时候,虽然家里条件艰苦,但父母一心想让我读书上学,出人头地。在他们的呵护下,我一直读书到高中毕业。在我们大队五个自然村中,我是程庙学校同年级初中毕业生中唯一上高中的男生。记得在镇平二中上高中时,每星期回家一次,每次回去,妈妈都要想办法做点好吃的,给我们改善生活。星期天下午回校时,妈都要给我带上一周的伙食、钱和自己做的咸菜,送我到村边,反复叮咛,殷殷嘱咐。每年,妈妈都要给我做几身新衣裳,虽说是粗布衣,但尽量做的可身些,洗的干干净净,让我穿的有体面。为这事,弟弟没少闹脾气,从小,他穿的都是我退下的旧衣服。妈没上过学,识字不多,还是上扫盲班学的。但她知道知识的重要,对我们兄妹的学习督促得紧。高一下学期时,妈让我订份报纸,那是他听了当老师的大舅的话,说庆国有文字基础,看报纸可以长见识,跟形势,提高反应能力和写作水平。为此,上高中时,我是班里为数不多几个订有报纸的人,每月为此多花两块多钱。我后来能从事文字工作,一入伍就当报道员,在军史办写军史,后又在报社当编辑、记者,与上学时打下的文字基础有直接关系!
 
  1972年11月,高中毕业前夕,我与同村的4个伙伴应征入伍到38军。后从部队直接转业到大伯所在的黑龙江农场,从公安局刑警干起,一步步走上农垦局政法委副书记、社会治安综合治理办公室主任的领导岗位。近30年在外飘波,远离家乡,除隔几年探次家外,与家人关山远隔,靠鸿雁传书互通音信。思乡之情,失孝之责常使我于心难安。为寻求自由一点的生活,解脱工作的桎梏,97年,我响应黑龙江省委鼓励在职机关干部离岗下海创业的优惠政策,主动从农垦局带薪停职,自谋职业。当了几年自由职业者,将两个孩子安排到昆明工作和上学后,我受聘到人民日报社工作。退休后这些年,一直生活在郑州,在几个单位兼职做一些文化、社会工作。虽然能经常回家看看,但与二老还是离多聚少。妈妈给我生命,养我成人,可反思自己,几十年来长期不在她的身边,陪伴妈妈的时间寥寥无几,对妈妈的照顾也很少。羊有跪乳之恩,鸦有反哺之义,我为自己很少在母亲跟前尽人子之孝,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,时常感到内疚而亏欠。
 
  跪拜在妈妈坟前,维护关照家人的责任使我感到肩上的担子加重了。
 
  妈妈一生多难,做过两次大手术,第一次是在院子里撵鸡时,棍子戳在肚子上,导致肠破裂,手术成功后因进食过急又得了肠梗阻,差点送命;第二次是因子宫肌瘤做了一次大手术。过度的劳累和疾病折磨,使她体质很虚弱。70多岁时腰就直不起来了,80岁后天天离不开药,每年都要住几次医院调理身体,前些年还做了一次白内障手术。尽管这样,妈的神志一直清醒,耳不聋眼不花,说话干脆,干活利落,家里的大事小情我们都愿给妈说,由她做主。妈妈就像一堵挡风的墙,一直是家里的主心骨。妈在,家就在!如今,妈妈不在了,望着耳聋智衰,神志日渐模糊的老父亲,和眼前的一大家子亲人,我突然感到身上的担子加重了。多年来,弟弟、弟媳一直和父母一起生活,朝夕相处,尽心尽孝。妹妹家在县城,做水暖零配件生意,收入相对宽裕些,对父母更是无微不至的贴心照料,隔几天就要回家看看,给老人洗洗衣服洗洗澡,做些可口的饭菜,陪父母唠唠家常,过一段就把妈妈接到她家住几天。二老的日常花销,吃药营美,穿的戴的,基本都让她包了。妈妈有病住院时,她总是先安排好,没大事不给我说,好几次都是我往家打电话时才知道妈住院了,赶忙放下手头的事情往回赶。这些年母亲身体不好,我回家的次数多了一些,每次回去,尽量多住几天,母亲住院吋,也尽可能陪护在侧,尽心侍奉,父母的生活用度、住院开支、保姆费用,我和妹妹争着出钱,滿足二老需求。但和弟弟俩口子常年累月居家奉老、特别是妹妹这个"小棉袄"的作用和贡献比起来,我在父母跟前尽的责任实在太少了。父母在,人生尚有归途,父母不在,老家就是驿站!对我这个少小离家,长年在外的游子来说,这句话是实实在在的存在。如今妈妈走了,二老在堂、四世同堂的天伦之乐没有了,我也仿佛一下子失去了依靠,心里空虚了许多。我要珍惜老父在堂的最后岁月,多尽一些长子、长兄的责任,对老人多尽孝,对家庭多担当,对弟妹多体谅,对后辈多关爱,维系好家族成员的友爱与和谐。我想,这也是妈妈对我的期待,和我对母爱的一种报答吧!
 

作者与友人在新居前合影

  跪拜在妈妈坟前,我感到妈妈给我留下的最大财富是她的懿德风范,家风传承任重道远。
 
  妈妈一生信佛,慈悲为怀。家里供奉着菩萨神像,每到初一、十五和民俗节日,她都要烧香上供,顶礼膜拜。家门口有座禹王庙,从禹王庙村里搬来重建时,我正好回家探亲,妈让我捐点善款,我就以父母名义捐了1000元钱。庙建好后的几年间,村干部就把庙门钥匙交我妈保管,她时常去进香,打扫卫生,乐此不疲,直到后来道教协会派来居士管理。按我大舅的说法:"这并非全是迷信,而是她对天地的敬畏,向仁向善的表达,以及期望亲人幸福安康的精神寄托!"妈妈是个有大爱的人。对家里的每个人,特别是对子孙、重孙、外孙等后辈,她人人放在心上,关爱有加。1982年春,弟弟庆民因阻止邻居一个不走正路的"混混"和几个盗贼偷盗村机井房的电机和水泵,受到报复。一天晚上,十多个歹徒把我家围住,翻墙砸门后涌入院内打砸,欲加害我弟。危急中,弟从床下抽出一把尖刀自卫,混乱中一刀扎入邻居"混混"心脏,使其当场倒毙于我家室内。后弟因防卫过当被判刑3年,聚众入室打砸者也受到法律惩处。弟弟被判刑的时候,弟妹生了儿子凡昌。对这个生于家难之际,又是跟前唯一的孙子,爷奶格外疼爱些,精心呵护他成长,供养他上学。后来,凡昌考上吉林大学,大学毕业后又入中南大学读研,毕业后分配在中海油工作。对凡昌的成长,他爷奶倾注了很多心血。妹妹庆香结婚后生了二胎,城里计划生育抓的紧,就送了人。为了想要个男孩,又怀了第三胎,结果还是个女孩,妹无法抚养,还要送人。妈不忍心,就把孩子抱回来,逢人就说从县医院拣了个女娃。乡、村计生干部来调查,她就把孩子藏起来,或躲着不见。一次被人堵在家中,妈就和他们争吵:"拣个孩子也不犯法,孩子又没罪过,犯得着你们要害性命?谁忍心把孩子弄死谁就抱走!"邻居们也围上来作证,说是"拣"的娃。乡、村干部没办法,也就不追究了。妈妈让这个外孙女姓孟,取名小焕,一直带在身边抚养,上初中时才送回到她父母身边。小焕一直管外婆叫"奶奶",感情笃深。在"奶奶"最后的日子里,一直守在身边精心照料。我家的两个儿子生长于黑龙江,大学毕业后在昆明工作,都已成家。俩孙子没在老家生活过,但奶奶一样疼爱。孩子们也很热爱爷爷奶奶,每年都专程或趁出差时回老家探望。妈妈80岁后,我们年年都要给她过生日,孩子们都尽量赶回来祝寿。四世同堂的天伦之乐让妈妈倍感欣慰和荣耀。家里安了部无绳电话,妈妈随时放在身边,一接到外地亲人和孩子们的电话,妈就乐的合不上嘴,挨个问候,唠个没完。特别是听到孙子喊奶奶、重孙子叫"太奶奶"的时候,妈妈满脸都是笑,幸福感满满。
 
  妈妈重亲情,乐于助人。我大伯、二伯、四叔都是在老家成亲后去的东北,很少回家。大娘、二娘和四婶的娘家长辈,妈敬如亲人,每年麦后和春节,父母都要带我去"走亲戚",我长大后,这项工作就由我独立承担了,我当兵后,弟弟又接着走动。与几家亲戚几十年往来不断,使妈妈受到了伯娘、叔婶们的敬重,父辈兄弟、妯娌关系一直处得很融洽。我小时侯,父亲当生产队长,那时的干部作风扎实,县乡干部来我们大队蹲点或检查工作,经常安排到我家吃"派饭".来客人,吃饭要炒俩菜,做碗捞面条,如果是重要客人,还不免喝点酒,划划枚,热闹一番。每到这时,妈是炊事员,我就当服务员,帮着倒茶端饭,招呼客人,有时为讨大人欢心,也上桌凑个热闹。耳濡目染,猜拳行令这一套,我从小就看会了。在我们村里,妈样样能干,威信很高,媳妇们裁剪衣裳找鞋样,都找我妈帮忙;谁家生活遇到难处,求上门她总要帮一把;谁家媳妇生孩子,都要找她去接生;谁家有了病人,她都要去看望问候;谁家吵架生气了,也到我家来诉说评理。后来为做生意,父母在207国道边盖了房子并搬此居住,这里地处交通要道,又形成了集镇,南北二庄的街坊邻居、亲戚明友从此路过,她迎来送往,热情招呼,提供方便。在我们那一带,妈妈的人品是有口皆碑的。妈妈病危时,我们在家守护,每天前来探望的人络绎不绝。妈妈去世后,所有亲友都来吊唁,农历7月13出殡那天,更是全村出动,悼者众多,我们待客的酒席摆了35桌,足以看出妈妈的人品和人们对她老人家的敬重。跪拜在妈妈坟前,我突然悟到,昔有孟母三迁,断机教子,成为天下母亲楷模,我妈妈的一生,虽平凡无名,但她的懿行品德,不也是现代"孟母"的典范吗?她一生所作所为所彰显出来的勤劳刻苦、坚强自立、勤俭持家、孝亲敬老、相夫教子、友善亲邻的品行风范,不就是对孟氏家风最好的诠释、践行和传承吗!让家族世续永昌,让家风代代相传,这不也是妈妈留给我们的财富吗!想到这里,母亲的形象在我心中亲切高大了许多,我为能有这样的母亲感到欣慰和幸福!
 
  妈妈,您安息吧!
 
  2020年12月3日
 
     作者简介  孟庆国,退伍军人,退休干部,1954年生,河南镇平县人;曾任黑龙江农垦局红兴隆宁昌管理局政法委书记、综治办主任、人民日报社《人民视窗》运营中心主任;现任河南省华夏文化发展基金会秘书长、香港卫视河南新闻中心执行总编、《中原视窗网》总编辑。


 
中原科技网投稿信箱:ccdd3322@126.com  电话:13783510422